江蓠叹了口气，看来她以后还是得找个能赚钱的正经活儿来干，不然二尺长的刀鱼只有等到下辈子品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月俸折八十两银子，在京城东买买西买买就光了，江蓠还是觉得楚青崖挣得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楚少棠和柳夫人在家书里说了两件事，一是楚丹璧下个月就要临盆，二是问江蓠是否要回家住。楚家人丁不旺，添丁是大喜，但楚青崖和她都回不了永州，所以心意一定要足，此外多送些贺礼，也是表明先前写的和离书作废了，让二老宽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春燕，这鱼让厨房先一半我们吃，剩下一半看能不能剁成小块下锅炸了，放猪油罐子里封着，你家大人晚上看案卷时喜欢嚼嘎嘣脆的零嘴，说有滋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停在玉铺对面的坊子，暮鼓敲过两声，江蓠着面下车，独自从羊小里走过，暗守着一个侍卫。

        吃完晚饭，送河豚去靖武侯府的春燕回来了，带着漆盒装的回礼。里是好大一条银闪闪的刀鱼，足有近二尺长，上系着红绸缎，已经胣洗干净，眼睛黑亮清透，显然刚杀不久。

        刚才吃的河豚瞬间变得有些廉价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蓠抬手揪了个空，让这嘴上没门的小丫偷笑着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还绑着昂贵的绸缎！

        多豪横！

        江蓠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刀鱼，市上卖的多只有一尺长，对薛家的雄厚财力深深叹服，“有心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阿芷吃着吃着，突然抬：“姐姐，咱们家只剩鸭子和大鹅了，再去市上买点儿肉吧，不然姐夫回来没法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看人家送的这鱼多气派！

        难怪人家说“三年清知府，十万雪花银”，交际打点都要钱，亏他定力好，能十年都不贪墨。

        江蓠才想起来，先前闹和离，朝廷的腊赐都叫她赌气发光了，留的肉食都是他讨厌的家禽，羔羊和兔子也快吃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瑞香一脸懵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姐夫咬咬牙还是能吃下去的。”她寻思这些又不是酒，不会让他长疹子，毫不心虚地喝了口鱼汤，“得省着点花钱，这个月俸禄我要拿去裁几好衣裳，买些小孩儿的金银首饰，送回永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，国子监博士一个月拿六两银子，要想吃到这鱼，非得靠祖传的家底不可，如果她以后能在国子监当个助教，不知辛苦多久才能买得起。楚青崖的月俸刨去开府里的支出、打赏下人的碎钱、寄回家的银票、疏通人情的礼品，相比其他官员真不剩多少，他买河豚已经是下血本了，再弄一条这样的大鱼来，恐怕夫妻俩下个月只能顿顿去衙门蹭饭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正经：“‘大楚兴，陈胜王。’”

        江蓠用筷子抽出鱼腹中的纸条，展开来看，上面是熟悉的飘逸字迹，约她后日去万兴玉铺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与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肩而过，一路走到玉铺后巷，小心翼翼地推门，只见薛湛在院子里等候，一干练的箭袖

        瑞香看见了，“夫人，这上面写的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解释：“就是私会一日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到了下浣日，京城已是柳絮初飞，桃李吐葩，鹅黄绿焕然一新。从城北到城南，莺歌燕舞，好不热闹，车行过市坊，人声犬吠不绝于耳，夕阳的彤辉照在青石板路上，给忙碌的仲春图景增添了几分祥和。

        瑞香见怪不怪地“哦”了一声，淡定地转针线，“您又说笑，我懂的，全京城都知薛世子不是那样的人。等大人吃完醋，就要烧热水、熬补汤、洗衣裳，我已经得比嗑瓜子还熟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侯府才收了一批江鲜，郡主让夫人也尝尝，说不是什么稀罕物，但胜在当季，吃起来鲜美。郡主还嘱咐，这鱼若留到明天，清蒸就减了鲜味，可用葱姜、花雕酒腌了，使冬菇、板油丁、笋片和豆酱烧着吃，或下油锅炸到金黄酥脆，囫囵嚼着刺儿吃。”

洗净，用猪油煎了，佐以草菇火、春笋豆腐，一条红烧一条炖汤，香味飘出十里地，尝上一口结实弹牙的鱼肉，鲜得眉都要掉下来。江蓠和阿芷坐在花厅里，赏着苞待放的桃花，溜着汤里糯的河豚，品着清冽微甜的梨花酒，美得都哼起小曲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