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能感知到的是，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还记得你向我承诺了什么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过着，我还是没有看到过她进食，我不知她是通过吃什么维持的生命征，只知她一天一天瘦下去，我每次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，外面都是不同的光景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我还没有死？

        我是承诺了，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承诺了，但你不能再杀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刘少卿，你的左耳……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不能离开你。」刘少卿说。

        「你能理解我么？」她又说，「我喜欢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摇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我继续活下去？

        我点点，我也喜欢她，我之前经常说喜欢她，这是她第一次说喜欢我，我觉得她是想弥补我们之间友情的缺失，反正我是不会吃人肉，我一定会死的，我会找一个时间死掉，她想弥补就弥补吧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开始找着能让我死的工，踉踉跄跄找到那把刀，那把刀是肢解杨辰的，正要对着砍下去，刘少卿拦住了我，我看着异常熟悉的手套，她的力气比我的力气更大，把我拖上了车捆在副驾驶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只是突泉县，全国各地的「避难点」都会沦陷，现在电台里已经在播沦陷消息，避难点每天都在变，频里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，最开始是专业的电台主持人，之后就不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？我为什么要关心？她在我眼底下杀了三个人，但她是我的朋友，她是为了我，我矛盾到无法言语，对着她的感情复杂到难以言说，用手抠着自己的咙，但是毫无感觉，我在无意识间吃了那么多人肉，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牲畜。

非，妄想发财。这种念，深固，竟使我对一切忠告充「耳」不闻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刘少卿下了车，我看到她在搬运杨辰车上的物资，我们的车变得更满，但食物只有那么一些，我开始抗拒进食，哪怕刘少卿说人已经杀了，人死不能复生，然后我又发烧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觉得她的想法不太现实，这里除了草什么都没有，像我一样的丧尸是少了很多，但是食物获取从哪来？她不会种地，也不会野外求生，现代人已经失去了那样的本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在心里出了一分妥协，但我没有和她沟通的手段，那些书已经被风走了，她坐在主驾驶上，我知她能懂我的意思，我会再次缓慢地离开她的世界，她应该一个正常人，她应该进突泉县。

        距离上一次发烧是第十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的五官很立，眉弓高耸，整的面目寡情，眼目无论如何窥看，窥不出「情味」，我正是被规正的面容误导了，窥不出其下的扭曲，她把侧过去绑完最后一下，结打在座椅背后，那是我永远都够不到的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闭上眼睛不断重现的是男人的脸，他求着我……他求着我……我不知我吃了多少人，我的神濒临崩溃，别人可以吃人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吃人，唯独我不可以吃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第十八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刘少卿隔着车窗问我清醒么，我点了点，她把我从副驾驶上放下来，我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突泉县远了很多，在地图上可能都找不到名字，是一片异常茂密的草原，她跟我说打算在这附近度过余生，突泉县一定会沦陷。

        发烧不能称之为发烧，是一种意识失去，我在「发烧」的期间变成了纯粹的丧尸，不再有人的意识，我开始思考像我这样的人算什么，在心中审判着自己的罪行，矛盾到无法自，也愧疚到难以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有孩子，有父母，我想起和我困在一个房间里的男人，他哭着跟我说他不想死，而我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食吃了他，只是因为这个不是为了别的，我不吃人肉又不会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「你现在对我出承诺，你记起全事情以后不会怪我，不会寻死觅活，会和我好好在一块，你现在就说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听着，她可能是太缺朋友了，把我当成了一生的依靠，她的父母从闹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就在互相丢她的抚养权，我从大学起跟着她一起鸡飞狗，她家里的事不胜枚举。